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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飄雪---(3)



  我的工作,是帶位。兼調酒師。好吧,偶而忙的時候,我還要送菜,如果再忙一點,我要收碗盤。最後,如我餐廳的人像餓了十幾天沒吃飯般狂掃的話,我還得去後面幫忙整理洗乾淨的碗盤。

  其實無所謂的。反正也不是什麼大餐廳。

  就當作身兼數職好了。人嘛,別太計較。

  「請問…」

  剛剛三位女生中最美的一個走到我跟前。

  「有什麼事嗎?」

  「請問…以前那個高高…的調酒師還在嗎?」

  「嗄?」

  看著她紅著臉,手上死捏著一張用白色信封裝著的卡片。我猛然了解,她問的是誰。

  「很抱歉…他去年就辭職了。」

  「是嗎?」

  她臉上明顯的露出惋惜,手上抓著的卡片,快被她折成兩半了。

  「給他的嗎?」

  她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,點頭道:

  「我來過好幾次…可是去年回溫哥華。沒想到,再…再回來…他已經辭職了。」

  「要我幫你給他嗎?」

  「呃?」

  我露出友善的笑容:

  「我可以幫你拿給他。」

  「真的嗎?那…那麻煩你了!」她伸手把卡片交給我,又像似突然想起什麼般,把信封小心地拆開:

  「妳…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吧?我…我不知道他的名字,所以沒寫署名。」

  我又一笑,拿起櫃檯邊的白紙,抽下掛在胸前的原子筆:

  「他叫…」

  我把名字寫好,把白紙給她。

  她高興的接過白紙,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,興奮的對我說:

  「好特殊的名字。嘻,跟他的人一樣。」

  「對阿。很特殊呢!」

  她高興著在密密麻麻寫著文字的卡片上方,寫下了名字。

  『DEAR SNOW:』
  親愛的雪。

 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氣,寒風陣陣。一點都不親愛。

  她又慎重地把卡片裝好,然後塞進我手裡:

  「真的非常謝謝妳!」

  她揚著幸福的笑容,走回屬於她的第十一桌。

  我把卡片收好,放進我的背包。

  轉身,我把櫃檯那張紙揉爛,丟進垃圾桶。
  
  笑著,進了門的五個客人,揚起職業的笑容:

  「您好,歡迎光臨。五位嗎?」
  
  其實生活就是這樣。偶爾一些插曲,不過大部分都還是吃壽司的客人。趁著偷閒的時候,我自己打了一杯思樂冰。蹲在吧檯底下偷喝。兩隻腳已經酸到發抖,從早上十點沒有休息的忙碌到晚上十點。十二小時的工作,讓我覺得腳已經脫離我的身體。

  看看時鐘,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。

  老天,保佑別再有客人進來了。

  念頭剛起,大門的鈴聲又響起,從旁邊的監視器上,我可以看見四個客人正一臉飢餓的走進來。

  嘆了口氣,我站起來。

  「您好,四位嗎?」

  就像我說的一樣。

  生活就是這樣,每天都在循環著,而吃壽司的客人也似乎永遠都不膩。



fallingheart

夏飄雪---(4)


電子報先開始,短期內,會把BBS網站陸續開放!我回來了 :)。



  晚上十一點三十分。

  我累的像隻狗,終於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。

  「那裡那麼累?為什麼還要在那邊工作阿?」

  當我打卡收工的時候,小馬的聲音突然響起。

  「因為我懶得再找工作了啦。」

  我聳著肩,無所謂的回答他。

  其實,我沒有什麼非要留下來的理由。只是,單純的,不想辭職而已。也許是我這個人懶,對於習慣的事情,我就懶得去改變。

  跟餐廳的員工打聲招呼,我推開那三扇玻璃門。

  撲面的,是刺骨的寒風,還有幾乎比硬幣還要大的雪花片。

  靜悄悄的中央街,沒有什麼人影。零星的車燈緩緩的開過。我低著頭,在狂雪中緩慢的走著。一則是我太累,實在提不起勁跑。二則是我現在,突然想淋雪。

  捷運離我工作的餐廳有五條街的距離。

  晚上的風雪,加上兩盞壞掉的路燈,我懷疑,我若不小心,大概就會一腳掉進維修中的下水道。值得慶幸的,風只是大,不刺骨。

  也許是寫小說的關係,我的腦筋似乎和四肢是分離的。即使再累,腦子還是拼了命的繼續轉著,和男女主角打架。

  小馬老是念我神經病。到也不是看不起我寫的小說,只是擔心我的身體狀況。

  「雖然說,妳不是紅顏,但是這樣操下去,很快就會薄命。」

  「你那是什麼意思?」

  「意思是說,妳很不會照顧自己。」

  「我是說,前面那句。」

  「咳,哪句?」

  「紅顏那句。」

  「其實,天氣不錯。」

  小馬露出一個笑容。很憋腳的轉移了話題。

  小馬是我一來卡加利就認識的朋友,他是英文老師看不下去我每次考試每次鴨蛋的慘狀後,指派來教導我英文的倒楣男。

  小馬住在卡加利比我更久,對於卡加利這小城市,他有更大的無力感。

  「這真的是一個很無聊的地方。」

  「何只無聊?」小馬打著電動,喋喋不休的抱怨著。

  「這裡簡直是鳥不生蛋,狗不拉屎,烏龜不上岸,」他似乎很氣憤,用力的按著遊戲鍵,「男人不做愛的鬼地方。」

  「我能了解你前三句,後面那句呢?」

  「你這寫小說的。要懂得舉一反三!我問你,鳥生不生蛋,狗拉不拉屎?一定的對不對?那就很簡單了,你叫個男人不做愛,有可能嗎?所以,這是個用來加重語氣的話。」
 
 這句話,很多次差點出現在我小說裡頭。後來,都是為了要保持我淑女的形象而作罷。

  想到小馬跟我解釋那句話時臉上慎重的表情,我不禁笑了出來。

  一咧嘴,雪飄進了我嘴裡。

  「妳白痴阿!學蠟筆小新?哪有人張開嘴這樣吃飄雪的?」

  那是我第一次白痴的對著天空,打開嘴巴,讓雪飄進我嘴裡。

  然後,小馬則是一臉驚嚇的逼我和上嘴。

  想到這,我又笑了出來,不過這閉上了嘴。

  你是個好人。

  認識小馬第二年後,在一個明月高掛的夜晚,我是如此跟他說。然後他差點把車子開上旁邊的山溝。

  「妳說什麼?」

  「我說,你是個好人。」

  他一臉怪異的看著我。

  讓我不禁懷疑,我用的詞句是不是太過小說了。

  「噢…。」紅燈轉綠,小馬的白色房車,往前面沒什麼路燈的大路上開
去。

  「妳也是個好女孩。」下一個紅燈,小馬沒有轉頭,突然說。

  「哇哈哈哈哈哈,」

  一陣狂笑,這是我給他的回答。
  

  後來小馬沒有再說話。

  我也沒有再說過他是個好人;他也沒有再說我是個好女孩。

  抬頭看了下班捷運的時間,還有十五分鐘。我躲進了透明的等候室。唯一一盞燈,閃爍不定,似乎隨時要熄了般。

  我閉上眼睛,想休息。卻沒法子把大腦停止下來。

  除了所謂的小說職業病,更多是因為,這樣淒涼的雪夜,很難叫一個人不去翻陳年舊帳。

  這一想,就有一種想死的感覺。

  念頭剛起,捷運已經在前方出現。

  每次看到捷運的到來,我都一種,跳下去的感覺。

  真的,跳下去,捷運反正也停不下來。

  然後,一切就結束了。

  我沒有跟小馬說過這個荒謬的念頭,我怕我一說,他大概又要神經兮兮的不準我搭捷運了。

  「捷運來的時候,妳,都在想什麼?」

  捷運停在我眼前,就跟之前的幾百次一樣,我還沒有跳下去。也就在剛響起跳下去吧的念頭時,夏飄雪的聲音在我腦海響起。


  「捷運來的時候,妳,都在想什麼?」

  「阿?什麼意思?」

  「捷運來的那時候,妳都習慣閉眼。閉眼的那幾秒鐘,妳在想些什麼?」

  夏飄雪牽著我的手,上了捷運,回頭,笑著問我。

  「我在想…」

  我傻笑了一下。

  「我在想,風很大,眼睛好痛。」

  然後他笑了起來,「是嗎?」

  我點頭。對於那種跳下去的白痴舉動,我想我是不會跟他說。

  「換妳問了。」

  「問什麼?」

  「問我,捷運來的時候,我都在想什麼。」

  「好吧。夏飄雪先生,捷運來的時候,您那精明的頭腦裡都在想什麼?」

  捷運這時候轟轟的穿過地下道,地下昏黃的燈光應在他臉上。

  「我在想。如果妳跳下去,我是不是有足夠的時間拉住妳。」  

  「啊!」

  他笑了一笑。

  「我想,應該可以。我身手不錯。」他笑的溫和,說的輕鬆。

  我的眼框卻溼熱了起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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